我是一个25岁的普通农村女孩,已在县城打工两年。由于厂里不景气,拿不到订单,在元旦后就提前放了年假,我也就回到了农村老家。回来后,我主动找了村里一个叫莲婶的媒婆,让她给牵线搭桥,想趁早把自己嫁出去,而且越快越好。
当巧舌如簧的莲婶,快言快语地问及我择偶的基本要求时,我提出了以下条件:一是男方身体健康,不缺鼻子不缺眼就行,十几岁的年龄差距我也能接受。人品方面只要不是坑蒙拐骗偷,吃喝嫖赌抽即可。唯一的硬性要求就是,我要三十万的彩礼一分都不能少。而且如双方没太大异议,马上成婚也可以。
按说,我才是个25的岁的小姑娘,虽不是美貌如花顷国顷城,却也决不是歪果裂枣丑陋矮胖的女孩,为什么这么急于嫁人呢?为什么降低其它的择偶标准而要这么大数目的彩礼呢?这都缘于我贫困交加的家庭,和家庭中最近的变故。
我现年五十九岁的父亲,自小丧母,他与我爷爷及两个挨肩的大爷一起过活。等两个大爷好歹另盖了房成了婚,爹也已过而立之年。直至几年后通过媒人介绍,他入赘到三里路外的马庄我母亲的家。
母亲的前夫在一年前因患了狼疮性肾病,后发展成尿毒症,虽经多方治疗,最后因无钱透析而死在家里。尽管这样,还是欠下了大量的外债,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,万把块钱的债务就足以压垮整个家庭,母亲实在无法支撑这局面无奈选择了再嫁。
当时,母亲已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,即我同母异父的大哥。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憨厚人,他勤劳善良对非亲生的大哥视如己出,无半点私心杂念,就连以后有了我这个他的亲生女儿,也从未减弱他对大哥的关爱。大哥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,爷俩的关系一直处得非常融洽和谐。
看到一家人和和美美的,我母亲打心眼里高兴,对我的父亲也格外的感情深厚,过日子的心劲也更足了。然而,这种平静温馨的幸福生活,却在我八岁,哥哥十一岁那年被打破。当时正读小学五年级的哥哥,突然身上出现了大量红斑,这不禁让母亲想起了她前夫当年的症状,她没敢耽搁,赶紧与父亲带上大医院。
经医生一系列检查,最后我大哥被确诊为紫癜性肾炎。看到这种结果,母亲先是一腚蹲在地上,后又扑进父亲的怀里不住地啜泣。也已是眼泪婆娑的爹边擦拭着母亲的热泪,边极力安慰着自己的妻子,后又默默地为哥哥办理了住院手续。
此后的几年,父母带着哥哥先后南京、上海、北京等地四处寻医问药,极力想给哥哥拔除病根,可这是不死的癌症,想要彻底治愈又谈何容易。就这样,我家的旧债还完又添亲债,可我爹从未气馁过埋怨过。他除了跟着村里的建筑搬砖挣钱,还起早贪黑的帮母亲种着十几亩的粮田。
好积蓄些力量更好地给哥治疗,他任劳任怨,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继子,花去高昂的治疗费用没半点不情愿。本以为诚心所至就能感动天地,可现实都极其残忍,哥哥的病情只是阶段性得到控制,其实并未真正遏制住病源。哥十五岁那年,他的双肾出现严重衰竭,马上转化为尿毒症。
对尿毒症的治疗只有两种办法,一种是做肾移植手术,二是透析。已是负债累累的父母只能选择了后者。哥哥的透析起先是每周两次,后加至三次,风雨无阻。一有耽搁,他就会出现全身浮肿、恶心和呼吸困难等症状,只有上了透析机才能得到缓解。
透析过程也十分难熬,连续的四五个时,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,还要面临着钙、磷、糖等紊乱带来的不适。长期的透析还带来了大哥身上的钙大量流失,骨骼发生变化,除了已弯腰驼背走路困难外,原来一米七六的个头,如今已不足一米七零。
大哥从十一岁得肾病,到现在二十六岁,病史已超过十五年,透析从十五岁始毫无间断地进行了十一年。一家人在这十五年的煎熬中,过得什么日子就可想而知了。我的父亲从一个孔武有力的庄稼汉,折磨成骨瘦如柴满头白发,沟壑纵横的面容尽显菜色。
母亲的牙齿已全部脱落,寡腮无肉的双颊干瘪得像个七八十岁老妪,已患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症的他,整天佝偻着永远直不起的腰身踽踽着忙里忙外。自我记事起,我从没见父母吃过一口像样的饭菜,穿过一件时兴的新衣裳。
每逢春节,人家是过年我家是过关,前来讨要债务的络绎不绝,无钱还债的父母总是陪着笑脸,忍受着讨债人的呵斥讥讽甚至辱骂。单为借贷,我们家曾发生了两件,直至现在让我刻骨铭心的大事。那一年为筹措大哥的透析治疗费用,母亲到三十里路以外的叔伯三姨家去求助,直到夜里很晚,我们才见到血头血脸的母亲。
原来,娘在路上遇到了抢劫的歹徒,在娘身上搜不到钱时,恼羞成怒的坏蛋为解心头之恨,便把我娘打成这个样子。当娘从她的两只鞋底中,取出那沾着她鲜血的一千元钱时,我不禁扑到娘的怀里涕泪横流。当时,已十八岁的大哥,再不忍心让自己的病把父母拖累下去,便横下一条心投了村北的大河里,有幸被一个放羊的大叔看见救了上来,才没被淹死。
在河滩上,我母亲抱着一息尚存的大哥,一家人哭做一团,围观的人群无不难过地流下了热泪。另一件是,我考入高中的年,将要入学时,我的学费还没有着落,父亲只好拉下老脸求助亲戚,可他走遍二十家的亲戚也没有借到分文。
心灰意冷的爹,觉得自己的女儿考上高中不易,无能的自己却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要辍学,实在无脸面活在世上,便在一天夜里喝了农药。好在母医院,快速进行了救治才保了性命。良心还未完全泯灭的我的两位大爷,被他们的三弟感动,才好歹凑足了我当年的学费。
我知道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,学习上是刻苦认真的,可总归天分使然,在年的高考中名落孙山。父母和大哥都劝我再复读一年,可我实在不想再让家里犯难,就毅然决然地从课堂走向了工厂。我是贫困人家的孩子,又有一个常年有病的大哥,深知自己的父母活得有多么艰难。
因而,我工作后挣的工资,每月只留几百块,余下全部交于我父亲之手用于给大哥治病。当父亲接过我的第一月的工资时,他高兴的眼里淌着热泪。大哥也噙着泪花对我说:妹,你能挣钱孝敬父母了,以后我死了也就放心了。从此,我们家也有了久违了的欢声笑语。
可好景不长,又一场灾难不期而至。去年的十一月九日,我回家看望父母,发现父亲憔悴的脸色更加黑瘦,吃饭也大不如前,干活回来还少有的趴在床上紧皱双眉大口喘着粗气,我询问时,他言说近期上腹部老是隐痛,还不住地打嗝暖气。
父亲医院做了胃镜检查。可结果让我当场泪崩,父亲不幸患上了胃癌。当时的我手足无措,不知如何是好,只是双眼不住地涌出无尽的泪水,父亲也就明白了一切。他倒是长叹一口气,从容地对我说:妮,咱回家。
我虽想着马上让父亲住院治疗,可我的手里仅有几百块钱,整个家里恐怕也不会有多少积蓄,这又能如何住下院啊。没办法的我只能拿了些药含泪将父亲送回了家。后来,我反复想,我父亲苦累大半生,作为他的女儿,我决不能让才五十九岁的老人就这样等死,那样我会后悔终生,我要想一切办法挽救爹的生命。
可又有什么办法呢?这些年为了大哥的病至今家里还有十五万的外债,六万元的银行贷款。所有的亲戚都不敢沾我们的边,我们真正到了取借无门的地步。最后我才不得不想出靠自己迅速嫁人,要些彩礼来救父亲。
经过媒人莲婶的撮合,也见了四五个男人,他们大都对我的形象和言谈举止表示了认可,可一提及三十万的彩礼,他们就直摇头。有的认为,降低了别的条件,仅这三十万的彩礼可以接受,不能接受的是我永远看不到希望的家庭,日后必为所累。
有的认为我在外面私生活不检点,可能有了身孕,想急于让个男人来背锅。有的直接说我是纯粹骗婚。总之,现在我才发现我的想法和做法是多么幼稚愚蠢。
现在的我,愁苦的茶饭不思夜不能眠,心里不住的叩问着上苍,你为什么把这么多的灾难全部降临到我们的头上,你为什么让我这个不谙世事四六不懂的黄毛丫头,来承担这么沉重的家庭责任。
望着躺在床上越来越消瘦的父亲,看看整天昏睡中的大哥,心里难受的像刀割针扎般的难受,酸楚的泪水就不住地流淌下来。#社会百态#